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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好睡，大清早巴清去静园吃早饭，见过爹娘，使女端上来一杯甜甜的桃仁茶，“真好喝。”巴清一边喝一边赞美。“夫人想着公子昨天肯定喝了不少的酒，就备了这桃仁茶。”宁葭站在一旁说。“觉得好就带些到吕宅，让赵正和荆轲、高渐离都尝尝。”夫人说。“我替他们谢谢娘了。”巴清高高兴兴地答应了，良久，又期期艾艾道，“娘，昨天燕丹送了我一支桃花钗。”“他为什么要送你钗？”平原君吃着桃仁茶问。“他说日后我有了喜欢的女子可以送给她。”“若他不是太子，姬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，你怎么想？”“爹，你在说什么啊？！女儿和他只是好朋友。”“你也到了婚配的年龄，氏族大家看似风光，可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，你若有喜欢的人，不论什么身份，只要真心对你好，我和你娘都允的，只是要早早带回来让我们帮你看看。”巴清的脸瞬间变得绯红，“女儿才不嫁，女儿要一直陪着你和娘。”平原君笑起来，“怎么都好，嫁人能有个依靠，可你完全能独当一面，不嫁也有不嫁的逍遥。”此时吕宅东院，赵正在练剑。奚妈妈站在一旁服侍，赵正满头大汗地停下来，奚妈妈忙递上葛巾给他擦汗。“奚妈妈，你看我练的好吗？”奚妈妈点点头，竖起大拇指。“荆轲是不是不喜欢我？”奚妈妈赶紧摆手，又竖起拇指，表示荆轲很喜欢赵正。“可是我见他见到燕丹的时候，眼神暖意，而见到我的时候，总是冷的。”奚妈妈以手比划荆轲的高度，说荆轲和燕丹都是大人，大人之间总是更近些，况且高渐离来自燕国，因为高渐离，荆轲自然对燕丹亲近些。赵正喝了一口水，又想了想，“管他呢，只要荆轲愿意让我我看他舞剑，我问他的时候他愿意指点就好了。”奚妈妈喜笑颜开，又竖起拇指，赞成赵正的话。“奚妈妈，你说燕丹为什么要送桃花钗给巴清，他是不是喜欢吧清？”奚妈妈不停的摆手，跟赵正说巴清的身份是男子，燕丹或许只是真的想送她一直钗罢了。冬月里又下了几场雪，前面的雪还没有融化，新的雪又落下来，一层层的雪将寒冷叠加，天气寒冷到极致，但是巴清穿着娘做的狐皮氅，一点也不觉得冷。静安府人坐在榻上又在给巴清缝制新衣，巴清看着灯下的母亲，母亲虽是平原君的妻妾，可居家衣着一直都简单素净，乌发只用那支已经用的翻着油光的荆钗绾了，嘴角含着笑，温和的就像隐隐的星光。“娘头上这支钗太简单了，现在我还有些力不从心，等过阵子，我要找工匠按照我的想的样子娘打一支新的钗。”巴清在学习《制衣要略》的过程中，生出不少的想法，一一都记载竹简上，现在看着母亲插着荆钗，便想着要制一支怎样的钗给母亲。“我这支钗就很好。”母亲一脸的幸福。“这支发钗是君上亲手为夫人制作的，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一支钗能赶不上这一支呢。”蔓葭在一旁说。“爹给娘做了一支，那我更要制一支钗送给娘。”巴清说。“只要是你做的，娘都喜欢。我给你缝了几身衣裳，你给自己想几件首饰配衣裳，以后换回女子模样的时候穿。”母亲说。“娘，这缂丝太难织做了，你先歇一歇吧。”以前巴清对衣料并不了解，现在对各种布料已经了如指掌。“春天就要到了，我想给你做一件做一件缂丝桃花衫，已经快好了，只剩下些扫尾的功夫，我女儿这么好看，要好好装扮起来。”“公子，你快做回女子吧，我请工匠给你做的樱花衫也好了，前几天刚刚送过来，现在夫人又做了好几件衣裙，你再穿着男装，这些衣裳放着多可惜。”素织在一旁说。“等春天到了吧，等春天到了我就穿回女装。”巴清说。“这些年你不在家，我也没有机会给你做衣裳，现在能亲手做衣裳给你，我恨不得把这些年的衣裳都做给你呢。你既然在学制衣之法，不如讲给我听听，若想要什么样子的衣裳，我就照着你想要的样子给你做。”母亲说。“娘做什么我都喜欢。”巴清心里现在有一百种衣衫的样式，也知道如何裁剪，却并从未动过手。跟母亲的聊天，让她产生了新的想法。这天一回家，巴清就让人请左右过来，她有了新的想法，想要清左右过来商量。不论他做什么左右都是支持的，左右说吕先生早就说过，没有赚不着前的生意，就看是不是在用心经营，这么多年，他秉承商道，一心一意帮着吕不韦做生意，现在既替巴清做参谋，又帮着她做生意。又下雪了，为了看想雪，巴清弃车步行，这几天她都是独自步行到静园的，回吕宅的路上，雪下得纷纷扬扬，新落的雪覆盖了已经有些灰暗的大地，又一次在树梢开出花来。街道两边的铺子虽然都开着，但街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，自下雪以后，人们大多在家里窝冬，若没有事，就没什么人出来，街里静悄悄的，静的能听到雪落的声音。徐长风的声音出现在街道尽头“这么冷，你怎么也在外面？”巴清问。“出来看看雪。”徐长风说。“我也是看雪才走回去。”两个人同走了一段，都沉默着没有说话，只听见脚底下咯吱咯吱雪被踩实的声音。“前面就是千山驿了，不如去坐坐？”徐长风邀请。“好啊。”巴清想着也是无事，就同去了。初一见到巴清跟着徐长风同来，忙去准备茶水。“这么好的雪，应该饮酒才有趣。”巴清说。“初一，把小火炉生起来，切一点卤菜，再温一壶酒。”徐巿说。窗外很冷，可屋里都有火道，所以一点也不冷，二人坐在窗下喝酒，巴清望着窗外，“咦，你这里竟也种着一棵樱桃树？”“是啊，只是还从未开过花，不知道花朵是什么样子的。”徐长风说。“我也在窗后种一棵，是让我义兄在巴地运来的，今年春天试了花，还结了几棵果子，可惜被鸟雀叼了，我一颗也没有尝到。”巴清遗憾地说。“来年应该会结的多一些，你就可以尝到了。”“明年如果结的樱桃多，我一定让素织送一些给你尝尝。”巴清说。“那，多谢了。”徐长风说。对着雪喝了几杯酒，巴清忽然问，“你既是数术教授，那你能说说明年什么庄稼丰收什么什么庄稼歉收吗？”徐长风看了巴清一眼，“暂时还不知道，得到立春以后才能比较确定的答案，况且此是朝廷机密，不可轻易泄露。”“苍天所爱是百姓生计，既事关百姓生计，怎么又成了朝廷机密不可泄露呢，这是为苍生请命呢。”巴清说。徐巿笑笑不说话，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。“那说说阴阳五行、太玄甲子总是可以的吧？”“你对这个感兴趣？”“我不感兴趣，只是想看懂《禹贡》《地员》《甘经》《石经》这些书在说什么而已。”巴清想若她自己能懂，谁稀罕问他。徐巿就说了些阴阳五行太上甲子之事，然后问：“你能听明白吗？”“听的很明白，就是心里还是很糊涂。”巴清说完就笑起来，徐巿也跟着笑起来。“所以，不如先生直接告诉我什么会丰收，也可以省下我很多功夫。”“其实我也不知道。”“听说这一两年赵国的春种秋种，都要请你参与推算播种时间和播种什么种子的。”“推算涝旱还差强人意，推算播种的时间也是力所能及，但是具体播种什么种子却不敢妄言。”徐巿说。巴清撑着脸看着徐巿，“我小时候有一个齐朋友，他就能推测播种什么种子可以丰收。”“徐长风赶不上公子小时候的朋友。”徐巿说。巴清本是要激将他，没想到徐长风根本不上当。见追问无望，只得作罢，转而道：“不说就不说，你还想不想知道荀子什么时候回来？”巴清玩弄起自己的手指，嘴角似笑非笑。“这……我虽然不能告诉你明年庄稼的情况，但我可以满足你一项其它的愿望。”徐长风配合地说。巴清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，“一时也想不着，那就先记在这里。荀子改期要明年春天才回来，你且再等等。”两个人坐在窗前赏雪，壶中酒殆尽，徐长风也没让初一再取，巴清喝的恰到好处，辞别徐长风，巴清意兴阑珊地回吕宅。一路上还在琢磨着要徐长风满足自己的一个生命愿意，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，就先作罢了。徐长风送走巴清，站在千山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雪里才转身回屋。“公子每年的推算都准确无误，她既问你明年种什么，告诉她也无妨，公子为什么说算不来呢？”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，你怎么就不懂了呢？当年商鞅未及进于魏王，公孙座临终前向魏王进言，若不用之，必杀之。若只是造福百姓，我义不容辞，可是有可能要以生命和自由为代价，我不想成为俎上的鱼肉无从选择。各国都有观测天象的太史令，他们都出生世家，饱食君禄，怎么能尸位素餐。”腊月二十日，杜瑜到了邯郸，巴清自然欢喜不胜。九年未见，杜瑜早已不是当年充满稚气的怀瑾，当年杜瑜和巴清身高相似，现在已比巴清高出半头，举手投足又是另一番机警与干练。“路上有些耽搁，来的晚了些。”杜瑜说。“能来就好，素织把你住的屋子不知打扫了多少回了，就等着你来。”杜瑜让人将带来的礼物从车上卸了，是一大筐风干的腊鹅、腊鸭、腊肠，还有用烟火熏干的腊猪肉，“这些都是娘亲手做的，她说你爱吃。”“还是义母最了解我，一会儿我就写信给义母。”巴清欢喜地看着一大筐腊味，还未入口，已觉的唇齿生香了。巴清安排下人把杜瑜带来的南边的药材先搬到库房，带着杜瑜去跟荆轲和高渐离相见。杜瑜和荆轲、高渐离同住一院，平时荆轲舞剑，高渐离击筑，杜瑜看医典，几人虽各忙各的，中饭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，欢聚一堂。每年学宫放寒假的时候，赵正都会带着奚妈妈回了渭阳街陪母亲和成蟜住几天，一直住到立春以后，立春这一天是一定要陪母亲一起吃饭。素织这一天也要回家陪爹娘，往年巴清去渭阳坊和赵姬母子一起，今年有了爹娘，自然要回静园陪母亲一起，更何况这一天平原君也是要回君府的，只剩下娘一个人在静园。可是自己若去了静园，吕宅就只剩下杜瑜、荆轲和高渐离三人，巴清就邀请三人一同前往静园过立春。三个人也没有推辞，跟着巴清去了静园，杜瑜和荆轲陪着夫人说话，高渐离陪着巴清在厨房准备饭菜。两个人三下两下做了十几道菜，在赵国，特别是在邯郸，节日里当然是要吃豆腐的，自长平之殇后，赵国重要的节日都必吃豆腐。没几个人见过白起的样貌，因为嗜杀成性，名头让人闻风丧胆，可外表看起来白皙清秀，举手投足更是出尘高举，就像一块刚刚结成的豆腐。赵人恨白起，所以每逢重要的节日都要吃豆腐，以铭记长平之殇带给赵国的痛苦。因为赵正的原因，吕宅平时从不用豆腐做菜，若想吃豆腐，巴清也是去外面的食肆里吃，现在赵正不在，巴清煎、炒、焖、炖各种吃法各种口味一气做了许多。豆腐切丁，放入锅中煮去卤水，用凉水冲洗后拌上盐、香油、小葱、食茱萸，这是最简单且味道不错的凉拌菜。把豆腐煎的二面微黄，煸炒瘦肉沫和新鲜的冬菇沫，再把两者放在一起焖，瘦肉和冬菇的鲜香渗进豆腐里，层次清晰又回味悠远。把烟火熏干的腊猪肉用斧头剁开，下锅焯水后，和莲藕、萝卜、豆腐一起下锅炖，汤汁完全浸入豆腐，实在是美味至极。她在吕宅从未做过，今天做了端上桌子与最爱的人们一起品尝，巴清心里欢喜又满足。高渐离做了几道燕地风味的菜，十几道菜端上案，众人饮酒吃菜，不亦乐乎。赵正回渭阳坊的这几天，巴清一直住在静园陪母亲，吃完饭三人告辞，巴清留在静园陪母亲。
王不惠，佛坪人，某中学教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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